爷爷的葬礼被定在周末，那一天，大雪纷飞。
母亲没有回来参加葬礼。主持葬礼的是叔公，程陆离穿着西装，神情一直很恍惚。苏韵寒穿着黑色礼服一直站在他旁边，深怕他一不小心又出了什么意外。
古老家族的葬礼是在祠堂举行的。那天来了很多人，副校长和柳若泽都穿着西装来参加葬礼，本来说葬礼由学校来举行，但程家的人说他们没资格。
他们弄死了程家的大儿子，如今又弄死了程家的族长，程家本家一脉，就只剩下程陆离了。
叔公说“奇联这个学校，就散了吧，或者转给其他组织，反正我们程家不稀罕。”
副校长低声道，“奇联涉及上百个家族，几千个学生，不能这么说说就算了。”
叔公说，“陆离很早就说过不会继承学校，他连去都不愿意去学校，学校的决定权现在在他手里，我会告诉他让他把学校的所有权转给特异者联盟，或者阴阳师总部，什么都可以……他一个孩子干不了，我们也没兴趣，本来一开始就反对沛松建立学校，都到了命搭进去的份上，还要我们干什么？”
副校长看了看程陆离一眼，程陆离只是呆呆地坐在地上，什么都没说。
他记得小时候爷爷带他来祠堂祭拜，他觉得很是无趣，爷爷就会买了好多瓜子花生，爷孙两卧坐在祠堂聊天。时不时从小桌子上掉下一两颗瓜子，那时候爷爷已经睡着了，程陆离看到有小小的三尾妖怪把瓜子一颗颗捡起来，偷偷搬到软塌下面挖的洞里。
程陆离没说话，就静静地看着小妖怪搬，也不知道会搬到什么时候，迷迷糊糊就睡着了。等他醒来时，看到小妖怪又把一颗颗剥好的瓜子放在爷爷面前。
爷爷在的时候，生活似乎很安定。叔公们有什么反对的声音，只要爷爷一出来，他们也就安静了。
如果现在爷爷在，那叔公们就不会对副校长咄咄逼人了，虽然副校长只要一抽藤条就能将他们绑起来。
副校长还在，所以学生们还能坚持。程陆离看到一些他不认识的人都坐在副校长身后，就连苏韵寒和柳若泽也在他后面。
如果副校长也出事了呢？
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，有阴阳师的人、还有除妖师的人、吸血鬼、狼人、特异者联盟等等等……很多人在外面都是相互敌对的，但至少在这里还算安静，上了香，拜了两拜，就默默退到旁边吃食了。
苏韵寒走过来坐在程陆离旁边，轻声说道，“也就这两天能安静下来了。再过不久，这个世界就要翻天了吧。
“阴阳师也好，除妖师也好，他们都受过校长的恩泽，但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。”苏韵寒说，“你所经历的事情，无论是鬼怪侵占人体，还是妖怪杀人，之后会一直一直发生。我这么说你可能不相信，爷爷过世了，就像撑着这个世界的平衡，突然消失了，这个世界会开始向一个，你无法想象的方向倾斜。”
“我知道。就像包好的剥好的瓜子，轻而易举吊起的鲶鱼，都不会有了。”
“嗯？”
“没事。”程陆离说，“学校是不是就是这个撑着平衡的杆，而在这最中心的，就是我爷爷？”
苏韵寒点头，“是。”
各大组织的代表都来了以后，便不会有什么大人物过来了。
程陆离以为关于学校的闹剧就这样结束了，却没想到ki的人来了。
下午那三个年轻人进来的时候，程陆离能感觉到，副校长的表情变得很不一样。
为首的年轻人走到叔公面前，略微弯身，“在下褚维，仅代表KI组织，对故人的逝去，表示遗憾。”
叔公没有说话，只是一直盯着褚维。褚维的身姿挺拔，即便弯着身子，也显得不卑不亢，“虽然在这个时候说这些很不对，但我还是想要代表KI组织，收购奇妙物种联合大学。”他的余光瞟了一眼程陆离，“我不知道程老先生是否能决定这件事？”
“任亦晴不会回来了，陆离还小，还未成年，我能决定，既然我们程家不想管奇联了，自然可以卖给你们。”
苏韵寒在那一瞬间冲到了褚维面前，“凭什么要卖给你们！”但她还没接触到褚维，却被不知被哪里的气浪给震回去。柳若泽忽然出现在苏韵寒面前，及时扶住她。
旁边一个红发年轻人冲苏韵寒张牙舞爪道，“就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还想挑战我们大哥？”
“季洋，她好歹是阴阳师。”褚维呵斥道，言语里却也没有什么责骂的意思。
“蛇鼠一窝！这个阴阳师，不当也罢！”苏韵寒冷着眼，两肩却微微颤抖着。
“苏小姐，感官系的速度虽然很厉害，但在ki里甚至排不上名，我劝你还是不要一时逞强。”褚维云淡风轻的说到，然后他冷眼一笑，“况且你，也没什么资格和我们说话。”
苏韵寒紧紧握着拳头，却被柳若泽拦下来。这时副校长缓缓走上前，“我总算是有资格和你讲话吧。”
“邢陆，这事儿可以和你没关系。”褚维向前走了一步。
“既然我现在是学校里最大的官儿了，当然和我有关系了。”副校长也向前走了一步。
程陆离看不见，但两人之间仿佛有一种无声的较量，几乎让在场的人都不敢动弹。程陆离看到周围的小妖都吓得缩了缩脖子。
“恐怕，很快就不是了吧！”褚维冷笑了一下，在那瞬间，褚维旁边的季洋也露出了阴冷的目光，“若是你死了，也没人能撑着奇联了。”
一颗金色的子弹破开了空气，在几乎没有人注意到的方向冲进祠堂。几乎是在子弹进入祠堂的那一瞬间，柳若泽才注意到它，他吼了一句，“老师，小心！”
却不知道季洋和另一个年轻人已经冲到他和苏韵寒面前。
副校长也感受到那颗金色的子弹，但却发现身上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，一个限制妖怪的禁咒在祠堂里扩散开来。
从褚维进来的那一瞬间，这个禁咒就被订下了，数十个除妖师就围在祠堂周围，共同引发了这个禁咒！而那颗金色的子弹，是由千年妖怪的内丹提炼出来的，只有它才能对妖怪产生致命的伤害！
褚维冷笑着，看着那颗金色的子弹射入副校长的额头，他几乎能看到子弹在副校长身上爆炸，无数藤条从副校长身体膨胀开来，接着撑爆整个祠堂！
所有非人类，都该死！
可是在那一瞬间，笑意又冻结在褚维的脸上。褚维看到时间静止了。在非常非常短的一瞬间，那个飞速而来的子弹消失了，他没有看到任何轨迹，却感觉周围限制妖怪的禁咒不见了，数十个除妖师吐血而晕厥。
就连制衡着各方的能力都消失了，在那一瞬间，褚维感觉到自己周围不存在任何特异。
程陆离摊开手，看着手中那颗金色的子弹。
“你……你把那颗子弹截下来了？”季洋惊恐地张大了嘴，其他人都不敢说话。褚维死死盯着这个年轻的男孩，他知道在那一瞬间程陆离释放了他的特异，仅仅在非常短的一瞬间，可是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，也不知道特异的级别。
但他知道，如果有人能在一瞬间清空一定空间里的所有禁咒和特异，那他也有可能，在一瞬间杀死这个房间里的任何人。
“我明明……明明看到……”
我明明看到，邢陆已经死了。
程陆离走到褚维面前，将那颗金色的子弹捏成了粉碎，“今天是爷爷的葬礼，我不伤人，但告诉你们组织里那个会变脸的家伙，叫他有多远逃多远，因为如果下次我看到他，我一定会杀了他，如果你们藏着他，我就会灭了你们整个组织！”
语惊四座。所有的人都被程陆离的话震惊了，当代无论是奇联大学，还是阴阳师，甚至是特异者联盟，无人敢说这一句话。可是在这一刻，这个少年口出狂言，却让人不得不相信。
褚维带着季洋他么离开，走的时候还看了程陆离一眼，他仿佛能从程陆离眼里看到程沛松的影子，不，甚至是更加凶厉的程沛松。
程陆离走到副校长面前，朝他深深鞠了一个躬，“我会去学校读书的，我还没有成年，不能继承学校，所以学校就拜托你了。”
副校长明白了，郑重地点了点头。
接着程陆离拿走放在桌上的包，默默的走出了祠堂。
目送程陆离的背影好久，柳若泽才问苏韵寒，“我刚刚没有看清他的动作，你速度快，看到了吗？”
“我看到了。”苏韵寒回答，“和十年前，程叔叔死的时候一样。他觉醒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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